「厚，小然很慢耶！」莫小菲和水木玩黑白猜已經玩
膩，加上又沒有酒可以喝，她搖搖開始有些暈眩的頭，學
著水木搭她的肩膀，她也搭上他的肩膀，兩個人亂扭成一
團，高聲唱起「含淚跳恰恰」。
「惦在你欸身邊，驚呼人知影，係含著珠淚跳恰恰，」
感染了水木的豪邁，莫小菲也不再拘束，牽著他的手跳起
一點也不熟練的恰洽。「偏偏我係幾雷，幾雷未醉欸人……」
「我倒覺得妳已經醉了。」
「小牧！」迴旋到水木的懷裡，看見牧淺行就冷冷的
站在面前，莫小菲立刻驚慌的推開水木，酒醒了一半。
「你……你怎麼會來？」
「原本是來道歉的。」牧淺行手裡抓著綁上禮物緞帶
的拼布泰迪熊，冷漠的轉身離開。
「小牧，你聽我解釋……」莫小菲急忙抓住他的衣角。
「我們沒有怎樣，真的、真的！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場面變得很尷尬，林曉今忍不住看向莫小然，表情就
是在說，拜託你趕快想想辦法。
在回家的路上正好遇上要來道歉的牧淺行，就搭他的
車一起回家了，沒想到一下車就是這副景象，早知道莫小
菲醉成這樣，他一定會想盡辦法阻止牧淺行來道歉。
什麼彆腳的理由都好，總強過現在牧淺行隨時都會大
爆發的狀態。
「你們進去裡面說吧。」他只能想出這樣的辦法，私
底下吵總比眾目睽睽之下的尷尬要好。但他完全沒有把握
盛怒中的牧淺行會聽得見他的意見。
五秒鐘的凍結，五秒鐘的窒礙空氣。
牧淺行轉身走進屋裡，像自己家一樣熟悉。
「喂，還發什麼愣，趕快進去啊！」莫小然推了她一
把。
「可是……小牧好可怕喔……」莫小菲膽怯的發出求
救訊號。她死定了，這次真的死定了，怎麼這麼倒楣，讓
牧淺行看見她又喝酒又和陌生男子混在一起的樣子，她根
本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啊！
「妳自找的。」演變成這樣，莫小然一點也不同情。
「可是……」
「莫小菲！立刻給我進來！」
「啊！好啦！」聽見牧淺行的怒吼，她只得乖乖的聽
話，沉重的腳步猶如走赴刑場的死刑犯。
「小菲她……有男朋友？」水木張大嘴，近乎痴呆的
表情。看見莫小然毫不猶豫的點頭，他整顆心都快碎了，
為什麼正妹永遠都在離他很近、近到快要觸碰到的時候，
又狠狠拉遠？
「你姊不會有事吧？」林曉今擔心的問。
「不會。」有也不關他的事。
「但是……」
「我帶妳去附近的公園走走？」雖然是詢問，但莫小
然可沒有給她考慮的權利，立刻就推著她往外走。
「是盪秋千耶！」
夜晚的公園空無一人，平時炙手可熱的遊樂器材也被
閒置在原地，林曉今興奮的坐上秋千，孩子氣的盪了起來。
莫小然繞到她身後，在適當的時間推她一把，愈盪愈高。
他明白自己想要多一點和她獨處的機會，想要多看一
些她的笑容，多聽一些她說話的聲音，而且不想被任何人
打擾。
莫小然驚覺自己的世界已經開始悄悄改變樣貌，他約
略能懂是為了什麼，只是暫時不想去攤開它。
「盪秋千是很快樂的一件事。」終於玩夠了，林曉今
這才心甘情願的回到地面，和莫小然一起坐在傾斜的翹翹
板上。「以前我很喜歡坐在秋千上，用力的把自己盪得很
高，覺得自己飛出去了，雖然我還好端端的坐在秋千上。
可是後來我發現真的有東西飛出去了，像是考零分的
考卷啊、打破的琉璃娃娃啊、媽媽的罵人很兇的聲音啊、
老師手上的藤條啊……你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嗎？」
「……代表妳從小就有幻覺？」
「代表煩惱。」她用雙手打了好大一個叉叉，告訴他
正解。「我盪一盪，煩惱就飛出去了，飛出去就飛不回來，
我就會變得很快樂。」
看著林曉今故事書似的信念，他想起童話的信仰，那
個已經開始讓他恐懼的童話信仰。
「不過高二以後我就再也沒有盪秋千了，那一次我盪
得很高很高，因為想要飛出去的煩惱太大太沉重，我覺得
如果不用力擺盪自己，那些事情是飛不走的，所以我站在
秋千上，你知道站著可以盪得比較高嗎？所以我站著、盪
著，結果這次真的飛出去了。」
她撥開額前的劉海，白皙的額頭上有一道明顯的疤痕。
「這就是飛出去的代價，那時候縫了好幾針痛死我了，還
被我媽罵是野小孩，好傷心喔！結果想忘的沒忘掉，反而
還留下消不了的記號。」
「妳……想忘記什麼？」脫口而出以後，莫小然暗喊
不妙，他竟然開始會好奇、開始會多管閒事了，這絕對不
是一個好徵兆。
「剛分手的初戀男朋友。」
這是第一次，他看到她臉上出現些微的哀愁。
「那時候我真的很後悔談戀愛，如果在一起總有一天
要分開，如果就算再快樂也總有一天要傷心，那我為什麼
還要談戀愛？」
他沉默的反覆閱讀這個熟悉的問句，明明很想說些什
麼讓她的笑容趕快出現，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因為他心裡，也一直存在著同樣的問題。
也許方書妍帶給他的傷害太深，讓他失去面對愛情的
勇氣了，當他以為自己找到這輩子最愛的人，卻發現對方
並不這樣認為的時候，他所看到的愛情，就變了模樣。
當偶像明星在偶像劇裡大言不慚的喊著「真愛無敵」
的時候，他只剩下嗤之以鼻的能力，而嗅不到一絲一毫的
感動。
「但是後來我才發現，你不能因為『快樂之後反正是
傷心』，就跳過快樂的步驟，如果你連快樂都省略了，那
麼生活裡將只剩下悲傷。」
「所以不能因為『在一起以後反正是分開』，就跳過
在一起的步驟，妳連在一起都省略了，那麼生活裡將只剩
下孤單。」莫小然依樣畫葫蘆，竟發現自己講出一套好像
可以說服自己的說法。
「對，所以我才能這麼快樂的當公關。」林曉今又笑
了起來，一雙晶澈的眼睛彎彎的看著他。「小然，你現在
有女朋友嗎？」
「……沒有。」
「我也沒有。」她從翹翹板上站起來，往前走的背影
很嬌小。「所以，我們都是孤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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