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的雨鞋陷入積水的泥濘地裡,她緊緊抓著他的手,   
                                 
戒慎恐懼的移動每一步。                  
                                 
                                 
  「妳看,這朵很漂亮吧!」               
                                 
                                 
  「你走慢一點,我好怕跌倒。」             
                                 
                                 
  陽光灑在海芋田上,晴空萬里的竹子湖。         
                                 
                                 
  「妳太沒用了,花都我採的。」             
                                 
                                 
  「我怕跌倒嘛!」坐在路旁等下山的公車,她對他笑    
                                 
得好可愛。「我覺得,從今以後,我只會喜歡海芋這種花    
                                 
了。」                          
                                 
                                 
  因為這是他第一次送她的花。              
                                 
                                 
  「我覺得,從今以後,我只會喜歡竹子湖這個地方了。」  
                                 
                                 
  因為這裡有她最喜歡的花。他這麼模仿著。        
                                 



  「有事嗎?」再一次在自己家樓下見到莫小然,方書

妍的問句十分不自然。上次爭執的不愉快隱約還在腦袋裡

迴旋,她並不是記仇,只是從來沒有想過原來他會對她發

那麼大的脾氣。


  或許她一意孤行,的確傷害到他了。


  「我想上陽明山一趟,但是沒人陪。」一大早他就迫

不及待的衝到方書妍家樓下,大概因為抽學伴的緣故,讓

他莫名的又重燃了一些要努力不和她失聯的衝勁。「竹子

湖,雖然現在不是海芋的季節。」


  「喔……」她怔了怔,立刻回憶起莫小然同時也在懷

念的過去。「嗯……」


  「那……」


  「抱歉,我接一下電話。」手機鈴聲像救兵一樣適時

響起,方書妍連忙接起手機。「啊,你到了嗎?我看到你

的車了,等我一下喔,我馬上過去。」


  順著她轉身注視的方向,有一輛剛停下來的白色轎車,

莫小然開始感到渾身不對勁。


  「小然,我已經有約了。」她解釋著。「我跟我男朋

友要去九份玩,所以……我要走了。」


  「……所以,妳找到妳的王子了?」


  他無法具體形容自己正在遭受的撕扯究竟有多痛,甚

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語氣可以這樣若無其事,好像相安無

事,好像他無所知覺。


  「思賢是研究所的學長,我們交往兩個星期了。」她

綻出他印象中已經很久沒見過的甜美笑容。「他對我很好,

很溫柔,很體貼。」


  「我很想看看看妳的王子是什麼樣子。」莫小然僵硬

著嘴角,死撐著不讓自己掉頭就走。


  「……」


  「以一個朋友的身份。」





  下山的時候已經傍晚了,莫小然在陽明山上待了一整

天,獨自一個人。


  何思賢的確看來是個標準的童話王子,緊緊握住方書

妍的手,副駕駛座上防止身體久坐不適的柔軟靠枕,對她

說話時穩重而不老成,親切的與女朋友的「好朋友」寒暄

攀談時有禮貌自然的態度。


  莫小然一點也不意外方書妍所謂的王子整整長她四歲,

對她而言,成熟包容與善解人意是很明顯的優先條件。


  莫小然承認自己並不成熟,甚至不懂得怎麼樣去談一

場「少一點爭執」的戀愛。很多時候他覺得方書妍太過任

性、太容易對他做出不合理的要求,這種時候他並不想退

讓,也覺得自己不必配合他,於是裂縫不斷的在兩個人之

間增加。


  最後終於成了一道互相無力跨越的鴻溝。


  他們曾經適合過嗎?他突然不敢問自己這個問題了,

但不用置疑的是,他的確很愛她,不是曾經,是以前、也

是現在、是一直。可惜要和一個人彼此珍惜的走下去,靠

得似乎與愛不愛不太相關。


  他缺少了什麼,因此無法擁有方書妍。


  「您的羅勒海鮮麵。」


  笑容甜美的服務生將他從前菜和主菜間的沉思時間中

喚回現實世界。


  「這可以收走了。」他隨意指了一下幾乎沒有動過的

濃湯和前菜,對於桌上擺滿了餐盤感到厭煩。


  剛好碰上晚餐時間,莫小然便隨便走進一家餐廳,即

使他並不餓,但因為不想回家面對莫小菲總是滿溢著的關

心,他只好選擇在外面吃飯消磨時間。


  「你還是覺得很悶嗎?」


  還是?


  他抬起頭,看著服務生的臉覺得有一點點點的熟悉,

但還是完全沒有印象。莫小然對於認人一向很不擅長。


  「我上次站櫃台,你跑到外面去透氣啊!」了解他疑

惑的表情代表什麼意思,服務生笑著提示。


  「我想起來了。」莫小然頓時靈光閃現。因著她總是

掛在臉上的笑顏,不由自主也跟著笑了起來。原來他不小

心跑到跟上次家庭聚餐相同的餐廳來了。


  這個女孩,似乎很愛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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