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我還是選擇出門赴任修平的約,不過我拒絕了他所謂的很好吃的餐廳,自己選了住家附近的美式餐廳,畢竟王子的用餐環境都跟平民不太一樣,動不動幾千元的帳單,就算是他稱之為賠罪,我也還是會吃得心驚膽跳的,不如別去吧。

邊吃飯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所以最近應該沒有記者再煩妳了吧?」他問。

「沒有啊,我不就是什麼『平凡OL』嗎?有什麼好一直追著報的。」我還特意強調了一下記者給我的稱號,搭配我的白眼。

「哈哈。」任修平被我的反應逗得很樂,放聲大笑了起來。「人家可是很想追著妳這個『平凡OL』報的好嗎,我花了不少廣告費才制止他們的,別妄自菲薄了。」

「什麼意思?」廣告費?我聞到不尋常的味道。

「那天新聞出來被我爸罵慘了。」他不在意的聳聳肩。「他說我當時講的話會帶給妳很大的困擾,叫我想辦法把這件事壓下去。」

所以任修平不愧是任大少爺,處理這件事情的方法就是在各報章雜誌和電視媒體下廣告,拿人手軟,記者也自然不再追下去了。

「但也不是講得這麼輕鬆就是了。」他難得哀怨的看著我。「下廣告花太多錢了,我爸說今年結束前我都沒薪水拿了,準備吃自己。」

突然覺得任爸爸一定是個很討人喜歡的長輩。

「不過你爸人怎麼這麼好,這麼關心我。」

「他覺得妳是好媳婦啊,叫我好好把妳追到手。」

「……」我覺得我頭上有座火山,現在正在冒出源源不絕的岩漿。「你是認真的嗎?」

「我爸是認真的。」他還是沉浸在自以為的幽默中,這麼白目簡直要讓我拿盤子敲他頭了!「他眼光真的滿好的。」

「謝謝任爸爸,但是請告訴任爸爸,我真的有男朋友了。」

「唉……」任修平好認真的嘆了一口氣,眼睛閃閃發亮的。

就像狗狗一樣。

「你幹嘛?」我戒備的看著他,不知道他又要說出什麼奇怪的話。

「為什麼妳有男朋友呢?」

「……」

「我不是很好嗎?」

「夠了,你再這樣我要走了。」一直這麼沒正經,我不得不板起臉兇他。

「……妳好傷人。」

「你才好傷人。」我放下刀叉,正正經經的面對他。「我們是作者和編輯的關係,也可以是朋友的關係。至於其他的,我覺得我表達得很清楚,而且和誰在一起、不和誰在一起,應該不是這樣幾句玩笑話就決定的。」

「……」任修平終於停止了無賴的回應,跟著正經了起來。「其實,我對妳一直很認真,但我不知道為什麼妳永遠用各式各樣的理由逃避,永遠不好好的面對我,直到妳交了男朋友,我覺得,好像被耍了,所以有點不甘心,其實我知道妳沒有喜歡過我,但可能就是這樣,我才不是很想認輸吧。」

明明才義正嚴詞的糾正,但一旦任修平不再開玩笑,我反而覺得難受了。

他說的是對的,我從來就沒有想要好好處理我和他之間隱約的感情,事實上我也並不擅長處理這種事,我和鄭律文之間的事處理得很好,也只不過是因為鄭律文很擅長處理這種事情罷了。

只是現在,鄭律文好像也不怎麼想處理了,才造成我逃回自己租屋處的局面。

「夏薇說我是有錢人,所以不習慣認輸這種事情,但感情這種事情不是不認輸就會贏的,雖然我也一直沒有覺得自己有錢了不起啦,不過除此之外她說的倒是沒錯。」

任修平看著我,水汪汪的小狗眼睛加上那張一直很迷人的臉,坦蕩蕩的講出這種話,簡直讓人想吶喊你別說了什麼都別說!讓姊姊抱抱你!那些什麼過份的愛不愛輸不輸的都別想了!你是最好的!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跟你說清楚的。」看著他,我誠心誠意的道歉。「只是有些事,我一開始沒辦法理解自己的想法,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不知不覺,就只能一直逃避。」

我從一開始喜歡的就是鄭律文。只是從和鄭律文的認識,到交往,有許多來自自己的退縮、不安甚至是過去無法面對的黑暗,這就是為什麼,我不想承認對鄭律文的喜歡,也不願意承認任修平對我的喜歡。

即便自私,卻是當時的我無法控制的。

「我知道,夏薇有跟我說。」

任修平理解的,伸出手,拍拍我因為有些緊張而交握在一起的手,笑起來很天然。

「夏薇?」

「我原諒妳,妳也別生她的氣了,妳知道她就是出賣朋友不手軟的人啊,不過我也唸過她了,做人要老實一點不要老是想著踩著別人往上爬,特別是那個別人是她的好朋友。」

「你們……在一起了嗎?」嘴上提到夏薇的頻率很高,感覺有點不太對勁呀!

「當然沒有啊,我不是說了我對妳很認真嗎?」他皺起眉,整個人很糾結,彷彿在指控我剛才完全沒有認真聽他說話。

「……」為什麼我要哪壺不開提哪壺呢活該啊路亞晨!

「我開玩笑的。」任修平好像因為成功的讓我緊張了所以很開心的笑了起來。「我們最近常湊在一起討論該拿妳怎麼辦才好,但沒有在一起,夏薇想通了,她只是特別依賴我而已,不是喜歡我。」

「這樣就好。」我紅著臉撇撇嘴,總算也是鬆了一口氣。

 

 

吃完飯,任修平送我到附近的公園,往前走是我家,往左走是他停車的停車場。

「所以不打算請我上樓喝茶嗎?」他又開了無聊的玩笑。

「就跟你說了……」

「妳有男朋友~」他搶先模仿我的語氣,然後笑得很大聲。

「任修平你超無聊。」

「好啦,我該走了。」

「嗯,掰掰。」

告別了任修平,我一個人繼續慢慢前行,回想起和他的關係終於順利並且良好的軟化了,不由得輕鬆的笑著。

輕鬆的直到低下頭看見一雙和我相似的帆布鞋朝著我走來,然後在我面前停下腳步。

「綠茶?」嘴角的笑意還來不及收住,加上又浮現的困惑,我想我現在的表情應該有點蠢。他怎麼會來呢?

「剛下班,來看看妳,想說如果還沒吃飯可以一起吃。」鄭律文淡淡的解釋我沒說出口的疑問。

「噢……我吃過了,剛才任修平來找我。」

「我知道,我看到了。」

我知道我跟任修平什麼都沒有,我知道我們只是朋友,但我也知道我和鄭律文之間的低氣壓是怎麼來的,知道我找了藉口拉開和他的距離是為什麼,但這一切,因為他如此淡淡的口吻,我忽然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我沒有心虛,但也無法開口解釋,因為他直率看著我的眼神讓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好想逃。

「坐坐?」鄭律文問,然後我們在公園的長椅坐了好一下。

我不說話,他也不說話。

其實他不是聒噪的男人,但也不至於沉默,現在這樣表示了心裡有什麼事,但不開口顯然是要等著我開口。

但我開口說什麼呢?我一向不擅長這種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還著墨著該怎麼辦,他就站了起來。「記得嗎?」

我看著他,等著他開場白後的話。

「我說過,如果妳不想面對,我又怎麼能前進……」

我記得。

「晚了,我送妳回家。」他轉身,往前走。

或者後退。

他沒說完,但我記得。

「快上樓吧。」到了大樓樓下,他停下腳步,看著我。

「……你不上去嗎?」

「現在不適合。」

「我……」鄭律文沒有笑,也沒有發怒,就只是一張沒有表情的臉,讓我想說些什麼,卻也覺得不該說些什麼。

但他是生氣了吧。

我的眼淚來得突然,就這麼著,在大門電燈明亮的照射下,盈滿眼眶,不想讓他看見卻無法低頭閃避,一旦低下頭,眼淚就真的掉下來了。

「妳真的,覺得這樣好嗎?」

我只得直直的,看著他認真問問題的表情。

「上樓吧,我回家了。」

他轉身走了,頭也不回的。

我喜歡鄭律文。

他不需要知道一切,卻可以理解一切,他可以包容,也可以等待,原本我以為我只不過是需要一個可以這樣做的男朋友,但卻發現,這並不是「只不過」。

這個只不過,其實好不容易。

理解好不容易,包容好不容易,等待好不容易,也許他表現的像是生活裡的空氣,但這些空氣卻很珍貴,珍貴到,當這一切被抽離了,就覺得呼吸窒礙。

而我卻倔強的寧願喘不過氣也不願意開口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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